2006年06月12日 来源:中国青年报
对一个院子里的女孩来说,最害怕做的事情,是陪酒
没有戏上,女孩子们就在屋子里自己劈柴,烧水。除此之外就是睡觉。干不了体力活,她们也有别的“用处”。
谭枫曾被送到“院头”的朋友开的一家店里“帮忙”。在10天里,她洗碗,擦桌子,端菜,什么都干,最后走的时候,一分钱的工钱都没给。
但回忆起来,谭枫却觉得自己幸运得很。对一个院子里的女孩来说,最害怕的做的事情,是陪酒。
陪的客人,有的是各个影视节目的制片、栏目组的司机,有时是一些看上去不三不四,“很肮脏”的人。而不管是什么客人,动手动脚是少不了的事。
谭枫被叫去陪的第一个客人,是一名四川人,酒席结束时,对方直截了当地对她说:跟我回去吧,我让你过上好日子。
如果来的是重要的客人,她们在出去之前要被“院头”教导:必须懂事,眼神要好。当然,女孩儿们也可以拒绝。不过“院头”会这样说:“如果不去,一切后果自负。”
许多女孩子,回想起那些受侮辱的场面,都失声痛哭。可是,等着她们的远不止这么简单。
“多数去陪酒的女孩子,都要经历‘最后一步’。”谭枫说。
“最后一步是什么?”一名记者追问。
她支吾再三,忽然瞪圆眼睛发了火:“你真不知道吗?为什么非得问得那么清楚?”
短短几个月,她听说了太多不幸的故事。有个叫“小黑”的“院头”,非常好色,在影视城周围无人不知。“小黑”喜欢“串院儿”,一旦发现谁院里的姑娘很漂亮,一定要想办法把她弄进自己院里。
在“群众演员”中,互相喜欢的人很多,公开谈恋爱的人却很少。有个女孩子很漂亮,属于被很多人“盯上”的那种。她偷偷地说起过自己喜欢的男孩儿,但从来不敢表白。因为那样的结果,只可能是男孩儿“失踪”。
还有许多故事,听来令人瞠目结舌。当“群众演员”时,谭枫认识过一个女孩子,最开始见的时候,女孩儿很胖,最后一次见是一个月前,她发现那女孩儿瘦得皮包骨头。
“你怎么减肥的?”她问。
“运动。”女孩儿有些木然地回答,“我不像你们,我每天早上准时起来,从来不耽误。”
原来,女孩儿和“院头”做了“最后一步”以后,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决定流产,又没钱。于是,每天清晨,她强迫自己剧烈运动,跳高、弯腰、俯卧撑等等,有时候发起狠来,她拼命用手打自己的肚子。最后,她终于流产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却再也胖不起来。
“这样的故事太多了,”谭枫说,“你想听多少都可以。”
“这些女孩子,开始都是有梦想的,她们以后不要说梦想,即使活下去也要很大的勇气。”谭枫悲哀地笑了一下。
“院头”通常“在黑道混得很开”
“你们为什么不走呢?”一名记者问她。
“走?走到哪里去?”她有些激动,大声地问。
院子里的人没有什么自由,每次出门,如果时间短,可以跟“院头”打个招呼,如果时间长,则要写请假条。
在杨宋村的某个院子里,记者看到了一份满满两张纸的“规章制度”,其中关于请假是这样写的:“作息时间表规定外,任何人不得离开住宿地,特殊情况须向管理人员请假,征得批准,方可离开,并在规定时间内返回。”
“而且,一名女孩子,出了这样的事,‘院头’要留住你的办法还会少吗?”她的语气让人想起,这毕竟是些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
很少有人自己离开了院子。谭枫住的几个月里,有3个河北的男孩吃不了这种苦,在一个半夜偷偷逃走了。
那天晚上,灯关了,大家都没睡,谭枫看着3个男孩偷偷地溜出了院子。“他们身上没有一分钱,说是要走路回去。我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到家了没有,是否还活着。”
每一个住在院子里的人都知道,院头在“黑道混得很开”。像谭枫住过的这个小院子,刚成立不到半年,是从一个“老院”分出来的,而“新院”的“院头”,是“老院”“院头”的徒弟。这种关系,在大大小小的院子里十分常见。
“老院”的“院头”是名“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人都怕他。一次,他问一个姓周的女孩子“怕不怕他”,女孩儿以为是玩笑,倔强地回答:不怕呀。“院头”一把将女孩推倒在地,拉扯她的衣服,并强亲了她,然后说:“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怕我。”
半个月前,谭枫所在的院子要解散了。解散的原因,是“得罪了道上的兄弟”。那是一天晚上,院子里的两个女孩子,被“院头”“选出去”,陪“院头”的一些朋友喝酒。
当天半夜,谭枫接到了其中一个17岁的女孩的电话,“姐,救救我们”。
那天晚上,她和院子里的所有男女一起,找到“院头”夫妇,跟他们谈判。“这个女孩子只有17岁,如果她出了事,家里人找来,犯事的人是要坐牢的。”她说。
讨价还价后,“院头”夫妇出去了,不久,两个女孩子被带了回来。“她们一进门,抓住我的手问:姐,这是到家了吗?我说:到家了。她们立刻瘫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这件事让“院头”的那些朋友觉得很没面子,声称要弄出几条人命才肯罢休。于是,这个院子只好解散了。
“当然,这可能是个借口。”一名女孩儿说,“因为我们身上基本没什么油水可捞了,我们解散后,他们可以再找新人。”
于是,人们陆续离开,有的人一分钱没有拿到,谭枫算是幸运的一个,她拿到了15.3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