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妈妈的故事
2006-05-29
     一个斗大的标题:"谁能理解孤独症天才?"好奇的我很细心地把这篇报纸的副刊读完,内容如"…他无法解读感情,也不了解周围众人的喜怒哀乐,他不能忍受任何人的碰触,连他的父母也不例外.,这位孤独症少年无法理解感情,自然也不会有滥情的叙述,但他却诚实得让人心疼,他无法了解复杂的人类感情,也不明白他对旁人造成的感情负担与创伤,面对这样一个少年,你该怨他、还是爱他呢?"文中的诸多叙述与我儿Sam 的情形有蛮多相同的情景,认了吧!带他到署立医院鉴定的结果,不得不让我这个为他费尽心思,想改变他,让他成为正常的孩子的妈妈,不禁不松了口气,对自己说:"面对他,帮助他,或许我应该再多爱他一些。"同时,也为了他从幼儿园一路走来的求学过程,诸多不顺遂,终于找到解脱的避风港,我好累哦!现在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您─,请您用一颗纯洁无瑕的善心,来看Sam,他真是我的心肝宝贝,也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

(幼儿园)

    Sam 把张×弄哭了,惹得她不肯上学,Sam 还好意跑去安慰她:"别哭了,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Sam 说长大要和林×结婚,因为她喜欢Sam,而Sam 也觉得喜欢林,据他说:结婚的人不是都要亲亲吗?在校的时候,他也曾偷亲林×的脸颊,经由老师我才知道,翻女生裙子是Sam 在班上先发起的。
    有次爸妈在周末的午后,翻阅着旅行书籍,我说要找一个不用花钱买门票又可玩一整天的地方,爸爸说:那有那么好的地方啊!只见Sam 接着说:"那还不简单,去外婆家就好了嘛!"想想也是如此。(每次回家总是提满蔬菜、饼干糖果回家,不买门票,而且真的待上一整天呢!)
    Sam 被我处罚,被关在晒衣服的后阳台,我要他自己静下来反省反省,约莫十多分钟,心想怎么没声音?正蹑手蹑脚往窗户一看,窗户被打开了,人也不在阳台,正当我觉得奇怪时,发现门锁已开了,肯定人是躲在房间里啰!躲在蚊帐里的他,突然现身,马上接着大声说:"以后我要听你的话,请原谅我,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别人纠正他,他回嘴骂"笨蛋",不错,这孩子渐渐有自我反省的美德了。
     渡假时,到垦丁森林游乐区,有一个年轻导游正好介绍起郑成功的事,他要大家先坐下,并要小朋友回答一些问题,答对的人就有糖果,他问:"小朋友─有没有谁知道"清朝"的意思,只见Sam 很快的举手,对着导游及坐满地的小朋友说:"清朝",就是地上"青青的草",惹得全部的大人小孩都哈哈大笑,直说这小孩真绝。
     有次载Sam 去看话剧表演─"宝贝小咕噜",是叙述有一只猫头鹰被人类豢养的故事,猫头鹰过得很不快乐,我不知道他看懂了没有,回程时,因为他想吃麦当劳的薯条,于是粗心的我走错了路,可是,我仍不知道,走到下一个路口时,被Sam 要求转回走,他说:"从这条路走直通一所大医院,旁边就有一个麦当劳,我存着半信半疑,心想试试看,结果确实如他所言,我们很快地买到他喜欢的,也很快地回到家,七岁的小孩指导迷路的妈妈回到家,真是糗极了,心里也暗地佩服着他认路的功夫比妈妈还行。(更小时,曾来此诊治鼻子过敏过,但时日也很久了,他竟然还记得。)
     贤贤、阿里巴巴、嗯啊baby,是他的绰号,其中的阿里巴巴,是他在听阿里巴巴的录音带故事时,其中他的妈妈正大叫着:"阿里巴巴!快点!阿里巴巴.快点!快点",有一次他以为我在叫他,因为他平时行事都慢吞吞的,一副天塌下来也无关他的事一样,校车就在门外等了,他也不会快一下,继续想他所想,说他所说,而我总是最担心他的。我问他喜不喜欢阿里巴巴呀!他说以后长大要像阿里巴巴一样,拥有很多钱,听起来人小鬼大的,想当他,妈妈就改口叫他阿里巴巴了。
    Sam 说班上女生都有美少女战士、芭比娃娃玩,为什么男生都没有这些,而只是玩汽车、金钢战士?我心里想,嘿!他倒挺聪明的,知道观察到男女不同的地方了,我说男生跟女生的玩具,本来就有差异,他了解到家里都是男生(Sam 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我不可能会买洋娃娃给他之类的玩具时,竟然叹口气说:"没关系,等我长大会自己赚钱时,再买美少女战士送你玩。"
    天啊!原来他担心我没女生的玩具可玩,可真孝顺啊!
   (大班下学期时,开始带他到台中复建中心作感觉统合训练,当时,他的状况较像过动症。)
      快上小学时的Sam,暑假在家吃饭时慢吞吞的,几乎要用去二小时,穿衣、穿鞋等日常做事的速度也很慢,已训练他自己洗澡(但洗头还不会),有时要他自己洗澡,才知道他很怕暗,要把所有的电灯都打开,他才要进去浴室洗澡。一星期约一次让他跟全家人一起睡,一起吹吹冷气,睡前听故事,他蛮喜欢的。
    启蒙数学有空就教他,他无法专心,所以,进度很慢,倒是学校的教科书(语文类),他的吸收较快。
    有次驾车途中,Sam 忽然把他看了约十遍的"小叮当"录像带中的对白,从头至尾,包括主角对白、旁白、配乐等,全部一五一十的照着剧情"念",当时,我们开着车从台中走高速公路回到彰化外婆家,他"说"了已经半小时了,爸妈一声也不敢哼,深怕打断了他的"故事",同时,很惊讶他的记忆力,确实是超乎常人的。

(小学)

    有一次在教大弟Kai 写字时,矫正了好久他的握笔姿势,Kai 不耐烦地生气啜泣着,Sam 在旁画着他的日历画(为了训练他不要影响弟弟,我常随手撕下一张日历纸,要他想画什么就画出来,日历纸的背后,累积了许多他的幻想。)同时看着我两漫不经心的说:"Kai!我以前也是被妈妈这样教大的,现在换你也要有这种"痛苦的经验"了,没关系,慢慢你就会了。
    "妈妈,"大女子"做事要说得到,做得到",有次规定他读好书就可让他骑脚踏车,可是,妈妈觉得教得不够,有空应该再多学学,结果他从电视上学得─"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说得到、做得到",这句话之后,你看,我是个大女子,不守信用都不行了。
    开学第一天,Sam 的导师是年轻的新老师,但看得出蛮有教育手腕的,注重环保、要孩子们有良好的常规,上面的老师说的头头是道,下面的Sam 趴在桌上,乱摸乱动的一点也不注意老师说什么,还大声的说:妈妈,抽屉很干净,可以放内裤呢!不知老师有没有听到,却吓得我脸都快绿了,上完厕所出来,每次都需提醒才会洗手,唉!父母对他的操心真是难了,希望他快自重自爱,成为跟别人一样"正常"的小孩,真的,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回到家,他突然跟我说他长大想当科学家,他想到别的星球寻找有没有外星人或其它生物,或许会在宇宙中找寻未被发现到的慧星,我听了直说很好啊!但是要做成这些事,一定要先会读书,"哦!那我知道了。"说得出这么妙的看法,其实他一点也不笨,只是他不做,或不知怎么做罢了,是不是!
    正式上课时,每次下课时间,Sam 老是喜欢看着外面马路施工的情形,并认得许多路标号志,他说下课时,有人坐在座位发呆,有人在抠鼻屎,看起来好傻,他不想和他们一样,他并不太懂得上课钟一敲,就不是再看挖马路的时候,他说老师还没来时,很多人看着他站着看着窗外那么入神,都陪着围着他一起看。这几天放学去接他时,我都迫不急待的问他学校里的情形,可能Sam不耐烦吧!这小子回答我说:"有些小孩子的秘密,是不可以告诉大人的。"
    现在的口头禅已开始说:"老师说.."了。唉!阿明也真是太不应该了!"好东西不是要和好朋友分享"吗?上次去阿妈家他都不准我玩他的玩具,我觉得他不懂这个道理。Sam,人是会变的,不要太固执于自己的想法,你看,有的坏人改邪归正,最后也变成好人了,他想了一下回答我说:"爸爸他也不变啊!"我问:"什么啊?"他回说:"打人啊!从小到大他都没变"好"啊!
    看到二条流浪狗常在社区的守卫室门口觅食,我们也常透过窗子,看到一些较没公德心的人,随手就把手上吃剩的食物丢到骑楼下,然后被咬得乱七八糟的,看了叫人直摇头。"唉!真是太不应该了,丢得这样,每次都要花很多时间打扫",想不到Sam 接下去说:"妈妈!这你就不对了,你不给他吃的话,难道要让狗狗饿死吗?"我想想也对,有时他的话还蛮让人深省的。
    有一天晚上,我跟三个孩子们躺在床上闲聊,我说到"整个地球、全世界我最喜欢4 个人",那4 个人?我说:"第一个是爸爸,因为他是我的老公,再来当然是Sam、Kai、Danny 了。Sam 说:"妈妈─难道你不喜欢你自己吗?为什么没有你自己呢?"是啊!很好的问题,为了你,妈妈省吃俭用供你们读书、吃得好、穿得暖,但是常觉得自己蓬头垢面、常发脾气,像一只母力狮子样,成天发着吼叫声,恐怕变得面目可憎,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了,说真的,可能从有了小孩到现在,我都忘了我自己了,因为从我的眼中看出去,看到的就只有你们了,你们就是妈妈的全部了。常常我坐着的时候都会跷起二郎腿,有时吃饭也不经意的盘起,子贤就学起我这样坐姿,有天吃饭时间被爸爸纠正他不可以有这种姿势,"那妈妈还不是一样常常这样","可是你不可以在吃饭时也这样跷呀!","哦!除非妈妈也改掉,否则我是会一直学她的",很固执的家伙,妈妈的坏习惯也被他改掉了。
    "妈妈我不理你了,不跟你说话了",为什么呢?"刚刚一个老头子骑一辆破旧的脚踏车,车前车后载了一筐竹青菜,吆喝着经过自家门前,可是妈妈摇了摇手示意不买,他看起来悲伤的走了,Sam 看在眼里说:"你一看他,就知道他是贫穷人家,很可怜的,你还不买他的菜!被他这么一说,不禁起了恻隐之心,我能输给一个小孩子吗?所以有机会我也会买他的菜了。
    Sam 的手确实迟钝了些,所以把没做成的粘土从学校带回家后,就叫我跟他一起玩,揉呀揉,捏呀捏的,他仍然无法塑成一个型出来,我则专心地做出一只烟灰缸出来,"妈妈,我不会你就应该教我啊!"你帮我捏嘛!"不行,你要自己动手做,我做我的,你做你的","哦!妈妈,我不会你都不教我,你是怎么尽到你做母亲的责任的?"叫我怎么说?怎么做?我可不要太能干了,而教出一个懒小孩。有时我就会装出什么都不知道、或什么都不会。
    在厕所时,Sam 总是不待裤子拉上后再洗手出来,教了蛮久他也不以为意,有时忘了洗手,有时忘记拉上拉炼,我对他说:"你已经上小学了,不要每次小便时,就把几件裤子脱下,会被别人看到你的小屁股的,拉上拉炼时,你一定要保护好它,不要让它受伤了,否则你以后是要靠它才能当爸爸生小孩的。"可是,我又不是女生怎么可能生小孩呢?他对女生觉得会害羞,这种感觉从来没出现过,当然,"性"的概念一点也没有,不过,我会告诉我自己用健康的心态,并要爸爸以自身的成长经验来分享成长的喜悦。
    昨天他的功课写了许久,才写出三行,看他还是跳来跳去的写,生字的练习本从小学教到六年级,他仍是喜欢算好格子,先写上句点后就好象下棋一样,跳来跳去随他想写那一格就写那一格字,刚开始一直要他照顺序、照格式由右向左写,可是,他很固执要这样做,改不了之后,我干脆不看他写了,免得他也会嫌吵,可是,每次我检查完功课,发现偶有错别字外,其它倒全部写对吻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愈大,他写字的速度也愈快,渐渐的,我发现他就像是绕着路走一样,走来走去,只要还是走到原来的路的话,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方式呢?
    每次睡个午觉起来,常把喷涕喷得到处都是,可是卫生纸就在他旁边,他就是不会用左手拿纸来擦右手,只是把脏手伸直说:"要怎么做呢?"有时一些本能是不需要教的,每个小孩很自然直觉就会处理的,可是他就是不会,如果,我请他帮我去拿一样东西,他往往不会把手上在忙的东西先搁下,所以,常发现他没有多的手来拿我要的东西,时间、先后的概念,似乎没在他脑海显现出来。
    有一年冬天,气候较寒冷,我看他衣裤里塞着内裤、睡裤、体育裤、长统袜,一共四层一并穿上,运动时流汗,还引起汗疹出来,常要提醒才会把外套脱掉,有时大热天他还穿著外套上场跑800 公尺,看着他户外教学时所拍的团体照,看到全班都穿短袖,就是那个,那个穿长袖的,就是我的宝贝儿子。回想起以前读双语学校时,随车老师还曾不好意思的问我:Sam 有没有问题?(用手比了个阿达手式),参加英文演讲时,助教也叽讽着,不相信Sam 能参加比赛,因为他常调皮被外籍老师罚站在教室外,玩游戏时不知道游戏规则却也玩得很起劲,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可是,他的发音也标准,外籍老师考他,他也念得出来,所以被选上了也跌破专家眼镜,可是,也如别人的质疑,因为状况非常的糟,他的造型是印第安人,服饰我尽心缝制,缝上许多耀眼的耳环、挂饰、手环、羽毛,再用窗帘布剪一条流苏裙,脚套,光着脚丫子,做到凌晨3 点之后,一夜为他紧张地合不上眼,结果他没依规定站在台中间的准备圈,也忘了把背的很熟的前问候语、介绍自我的话说完,就直接说起了内容,他没专心把演讲前的说明听懂,他不知道前个人前脚刚下,评审都来不及评分,他就上台了,所以三两下就Thank you,评审都还来不及听。导师说他的分数是班上最低的,我的心情真是难过又失望,可是Sam 一点也不为意,也无任何的挫折感,学了三年的美语,别人都能来上几句,可是,他只记得我教他背会的单字,其它所学,似乎是散乱没组织的,那时老师的变动多,也没人肯用心去带好他,被处罚,没听懂课、没吃到点心、没分到礼物,或是都被同学拿走了,他也不会难过,一点情绪的基本反应都没有,虽然老师夸赞他最大方,最不与人争抢时,虽然我希望他能"傻人有傻福",但是,想到未来他是否也一样容易被骗?无论是钱、友谊、感情也一样,实在为他担心..。
    每次全家常会在星期日下午去爬山,而Sam 的体力似乎用不尽,话说个不停,每次都冲到第一的位置,把我们远远的拋在脑后,任凭我在后面要他慢一点,喊破喉咙,他还是冲!冲!冲,有次在一个坡度较陡的下坡路段时,他又如往常踮着脚尖走,又瘦又长的脚看起来很不稳的,因速度快控制不住,就整个人头先着地,才几秒钟,我们冲上去扶他时,眼看着额头已肿了像包子,愈来愈突出,愈来愈肿,淤青的模样,看了心都要碎了,但他只揉了几下,也没哭出来,什么时候他才能学会,能从错误及后悔中来修正自己的行为,随时带着自己头脑,来观看自己的行为,受到了伤痛,痛得不只是自己,你身旁最爱、最关心你的人,其内心的伤痛,如刀子在割地淌出血来,恐怕是你无法体会到的,这个伤肿了一个多月才好,想起还有一大段需要让人操心的路途,我不禁担心,我是否还有那么大的耐性以及永保最好的体力来陪伴他,陪他长大,陪他到永远吗?
    上学时我在他铅笔盒里放了二块钱,很早时我就告诉过他,若遇紧急情况或有需要的话,可以打电话回家。有天他把零钱放回小猪肚内,为什么呢?要是你有紧急事情要做,要怎么让我知道呢?"拿大哥大呀!"那要是被坏人抓走了,没有钱打电话我怎么去追你回来啊!"要是真被歹徒抓走的话,他根本不可能让你去打公共电话的,所以你带二块钱也是没用的",说得我一怔,到底在这个充满暴力、血腥的社会中,小孩子该如何自保呢?他有多少恐惧呢?
    已经会认许多汉字了,Sam 发挥他的记忆力,只要是他看过的卡通节目,因为喜欢吧!所以他都记得在第几频道几点会播出,许多电视广告词,汽车标记等更是过目不忘。"多漂亮的美女啊",这是我有空去听演讲时,他对我发出的赞呼声,听了实在让人心花怒放,有次要去爬山时,他还特别提醒我,不要擦粉或喷香水,免得蜜蜂闻到香味,会误以为是花蜜,他会把看到的用在生活里了。
    员林的伯父,因为心肌梗塞英年早逝了,小小年纪的他什么也不懂,但也是要跟着大人去送殡、跪拜做法事,要去以前,我特别叮咛什么是丧事,我们该怀着一个尊敬感怀的态度,或许可能爸爸妈妈会哭得很伤心,因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如果你会想哭的话,也可以跟着哭,想不到他自认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的,"我绝对不会哭的,要哭你自己哭好了!"当日真是让我颜面尽失,他拿着香火与弟弟追逐着、玩耍嬉闹着,笑得很大声,俨然此时是游园会,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看他完全不理会别人的眼光,我好慌,好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尔后有这种场面,我也很怕再让他参加。
    去郊游时,一对情侣牵一只小狗,经过了他身旁,他大声喝斥着:臭狗、走狗,我连忙小声对他说:人家主人就在旁边,不要讲错话会得罪人,结果他对着那位小姐说:"哦!好乖的主人!"还好小姐被逗得直说Sam 很可爱。
    隔壁新搬来卖电话器材的,有天三兄弟看见了泡咖啡的器具,还问人家在做什么实验,并对着老板娘和小姐说:"每次从前面走过时,望过去就你们两个小姐最漂亮。"哦!嘴巴真甜,阿姨请你吃糖果,"这种我不喜欢,有没有可乐?"于是,他很幸运的得到一瓶,回家时还丢下一句:"这糖果我是不吃的,因为已经过期了",她俩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一大包糖果了。
    第一次写作文,题目是"我的家",我的家是高楼大厦的一、二楼,我们家是做窗帘的,布置得有一点漂亮,而且地板很脏,我赶紧说妈妈今天还没拖地,你也不要那么诚实嘛!..写到最后一段:"我们家庭不快乐,因为爸爸妈妈每天都骂我",我说你也该讲一些好话了吧,还好他说爱爸爸、妈妈,而且弟弟是他的好朋友,再说他喜欢社区的中庭花园,有喷水池、溜滑梯,"可
    是妈妈都不准我进去玩",(因为安全的顾虑,我没空的话就少让他单独去玩),所以,他的纯真有时让我啼笑皆非。
    已经打破了二个摆在桌上的花瓶了,多次叫他不要在客厅里踢球,才说完,他的飞毛腿已经一脚把财神爷雕座,踢倒在电视机旁了,我用细竹子处罚他,每打一下手心,他就磨一磨手,还笑嘻嘻故意对我说:"我好高兴娥!我喜欢被人家打,因为一点也不痛",我不相信不会痛,他老是做些或说些不合常理的事。有次去接他下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鸡屎味,一大队人都摀住鼻子,发出好臭、好臭的声音,只有他故做深呼吸,然后大声说:"嗯!我觉得好香哦!"Sam 的触觉、各方面的感觉好象都比别人迟钝些─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剎那,他都不哭的,医师在他的屁股上打了几下,他发出像猫咪的声音,哇!哇两声就没了,在他三岁以前,每次打预防针都不哭的,大家都觉得有点奇怪,在他幼儿阶段,几乎都一直在睡,好多次都是该喝奶了才摇醒他,可是他也是喝完了又睡,我心里还暗自庆幸的,我的孩子不吵人,很好带的,我可以多生
    两个,看来,睡多了也会有问题的。
    爸爸住院了,我只好央求外婆来家里住,顺便照料他们三兄弟,Sam 是老大,我就问他为何不听外婆的话?他坐在沙发气定神闲的说:"我要听爸爸的,也要听妈妈的,就是不要听这个"老太婆"的话,谁叫她要骂我,眼泪在他眼睛里打转,好象蛮委屈的样子,可是,就在我专程来赶回接他下课时,我看了一幕景象─Sam 出校门后就用跑的,冲过了小十字路口,眼睛也不停下来看左右来车继续跑着、笑着,而在后则是外婆蹒跚的身影,喘着气,顶着大太阳已经跑得满身是汗了,就为了叫住他,我妈妈的声音响彻了整条街,也让别人驻足观望,而Sam 则以让姥姥抓不到为乐趣,而早已跑到家门口了,笑着说:姥姥跑得像乌龟一样慢呢!
    妈妈,为什么你总是有那么多的家事要做?这样一直做、一直做,以后你就不叫卢丽芳了。为什么呢?因为到最后,我就变成了"奴隶芳"了,说完了,自个儿吃吃地笑个不停。
    有一晚,Kai 问我说:"为什么我不会打棒球呢?"因为你太小、力气也不够呀!Sam 也问:"那爸爸呢?他怎么不去学打棒球呢?"我说:"不适合吧!爸爸是属于斯文型的",啊!还斯文什么,打人那么痛,力气又那么大,怎么会属于斯文型的呢?我想爸爸去打棒球应该会适合的,力气那么大嘛!一定可以打出全垒打的,听完我跟爸爸四目相视会心一笑!
    月考前他说想到阳台"看风景",下来时一跳,脚底正好插入铁畚斗,霎时鲜血滴满了楼梯口,本以为在楼上背书,怎么会出意外呢?一会儿他才叫爸爸上去看,一看马上就抱起他往医院的急诊室了,常常受伤,没有危险意识。
    每次月考时,我总是最紧张的了,并不是我注重成绩,而是他上课总是不能专心,常不能理解老师说的是什么?题目要他做什么?只能考前试验他,为他再说明厘清他弄不懂的,所幸只要知道了,一次他就能记住了。"希望,是穷人的面包"─泰利斯说的,而时间是Sam 的踏板,在他一步一步累积之下,终究能走出属于他自己的路,只要多等他一下。总是有奇特的、与人不同的地方,才是Sam,老师反应他上课时,老是一直咬指甲,在小学一.四年级中间,他断断续续无法根治咬指甲的习惯,也因而常没通过蛲虫检查,全家都得一起陪他空腹吃打虫药,我跟他就订个约定,只要我看到他咬那一只手指头,晚上睡觉后,我会乘他熟睡后,帮他涂上指甲
    油,有次咬很多次了,我只好全部涂满,一点也不听他求情(隔天是星期六不上课),就这样指甲渐渐长出来了,我也称赞他的指头修长,愈来愈漂亮了,似乎,他也渐渐在意自己了。另有一点是重复会做几个动作─眨眼、抠头、拉直每个手指头、一段时间或几秒钟就歪着头拉拉肩膀,俗称"妥瑞症"的一些症状,但还算轻微的。
    风水节目中说家中不要有尖型的物体,否则易惹口舌是非,原本客厅的柜子上设计了一个三角型的屋顶状,滚金边衬托下,倒也蛮出色的,由于Sam太不听话了,我们夫妻俩也时常为了他的管教问题而争执不下,所以,索性就把那个尖尖的三角型拆了,Sam 问:"为什么它不见了?"因为我觉得你跟弟弟吵架特别多,所以我把它拆掉,现在已经在垃圾车里了,"是吗?可是那是
    "我的问题",跟它有什么关系呢?"我心里仍怀疑着:是否间接有关呢?过动的他,只要能变得听话、懂事一些,现在的我,也会去尝试一些"迷信"的做法。
    二年级的母亲卡,当交到我手上时,我发现他是那么纯真,他写着:"妈妈,你的头发愈来愈少了,我希望你能活到一百岁,不要死掉,这样一来的话,你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到一百岁了,拜托你嘛!"Sam 敬上。"到今天我才知道,妈妈是多么喜欢我呀!"看到他的造句,我问:"难
    道以前你都没感觉到爸妈喜欢你吗?"他拿来纸和笔画一下○,只占这么多喜欢妈妈,那我再问他:"那我要怎么才能让他觉得我是很爱他的呢?","陪我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一起读书说故事,如果再"加强"陪我一起打电动玩具的话,那就会变得这么多了!天啊!
  Sam 的手中生命线,有一分岔点,我曾对他说:生命线愈长愈深,身体健康也愈好,有天他告诉我,他的生命线变长了,分岔也连在一起了,"真的吗?怎么可能?",是啊,下课的时候我都会拿笔、尺啊!压一压、划一划,"要生命延长,就只有这个办法了。"真绝,这是什么说法啊!
    电视正报导着国外的嘉年华会,一些前卫畸型的妆扮,看了看我说:"还是住中国比较好,安定、方便,也不会看到一些很难接受的人。"Sam 却说:"我想我会喜欢住在国外,那像中国杀人、绑架啦!那么多人连死了也没人去处理(指独居老人死了多日才被发现,连狗儿都把骨头啃了),不好,我还是觉得外国人生活悠闲,大家快乐许多。
    同学说我上课不专心、太多话了,他们越来愈讨厌我了,我说怎么办呢?难道都没人喜欢你吗?有啊!他说着美术班里的老师,至少老师没有放弃你,妈妈至少觉得已经很安慰了。由于上课跟旁边的同学话太多,代课老师打了他的头(用课本),Sam 马上用双手摀住双耳摆出拒听的姿势,他又被调到最前面的特别座了,而我也只能在心里为他吃了多年的粉笔灰感到心疼。有个专家演讲─感觉统合教育,同时有简章问卷,我请Sam 与我一起作答,20 个问题中,就有16 个症状是他所有的现象,我要他陪我一起去听。会后我问他,如果这是一个地平线,在一线之隔下,上面是天才,下面是白痴,你会想当那一个部分?他比着中间对我说:"我想当个平凡人,然后再慢慢进步变个天才。"妈妈很高兴你有向上心,"有爱最美,希望相随。"嘛,有天我们全家去吃喜宴,有个自称在汉×路开诊所的医生过来坐在我们这桌,比着Sam 问:这是谁家的儿子?(我们夫妻俩头先面面相觑,以为他是否喝醉了),
    "不得了了,你们这个小孩头上有一个大光环,将来靠他,你们俩就不愁吃喝一辈子了!"我们不知道他准不准,但是听了总是很高兴,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把我们自认为最难教,最不合群的Sam,看成是一个最有出息的人,一方面我们以Sam 为荣,一方面在想:可能吗?Kai 哭着回来告状说:"Sam 帮着外人拉着Kai 衣领打他,别人也打",我气得把Sam 叫来说:"你们兄弟是一体的,同进同出,有人欺负弟弟你不站出来帮他,还动手打自己的弟弟,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呢?"Sam 说对方二人年级大,力气也大要是他们联手打Sam,他一定会被打得很惨的,所以屈于强势下就跟着别人打自己弟弟了。是非判断力不及同龄,我在生气或失望时,他完全也不理会母亲的感受,这点让我想起来心会痛,有一次因为他放学走路回家时,只要遇到弟弟他总是在后又追又打的,看着又哭回来的弟弟们,我只能忍痛对委屈的弟弟说:"下次看到哥哥就当成不认识的,跟他保持距离,我只要你们每个人都能平安走到家门。"因而在这条直通学交的马路,常常我会站在红绿灯下远远地张望着他们的身影,虽然我可以去接Sam,但我知道我也不要失去一样他可以练习的机会,他可以独自走回到家的能力。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去听演讲、跳舞运动吗?因为那时我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放下,既可健身增加肺活量,又可增加知识,忧愁就会变少啊!真的吗?那怎么学校的健身操我愈跳愈忧愁,愈来愈烦恼呢?真的吗?怎么可能嘛?是啊!我没骗你,我都不会跳也跟不上,就愈跳愈忧愁了。为此,老师说他像七爷八爷在逛大街,手脚不知往那摆才好,我向老师借一块录像带,每天跟着讲解音乐配合,从后面握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跳,流了很多汗,我会跳了,两个弟弟也会跳了,我很庆幸他也跟上了,虽然动作看起来仍是有点会让人发笑。
    妈妈,××骂我"智障",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说者无意,可是却是我最怕别人如此批评你的一句话,虽然有人这么认为吧!但是你一定要告诉自己要努力,至少有一个人,至死都会支持你,相信你,那就是我─妈妈。我还对他说了一个姓卢的故事─一个从小就被人叫着白痴、笨蛋的孩子,常常流着鼻涕带着"鸭蛋"的考卷回家,有一次不小心考了十分了,爸妈竟然高兴的给他鸡腿吃,而且对他说:"尽管别人叫你是一头猪,可是你却是一只最聪明的猪。"爸妈对他不放弃,一直鼓励他,最后凭着他的努力发挥了他最擅长的潜力,终究破茧而出,成为一个四处演讲的名人,成功不经过厉练,是不会从天而降的。
    "没有教不会的孩子,只有不会教的父母",乍看到这句话,我心一惊,会不会我教育孩子的方法是错的?看他从不紧张,任何事似乎与他无关,这种每天教每天叮咛他却仍无法改善的挫折感,一而再、再而三的侵袭着我,有时夜半无法成眠,也只是在想着要用什么办法,怎么引导,才能让他像正常人一般,不过到后来我只能以"孤独症儿童的父母,没有悲伤的权利,因写泪已流光了,不断的挫折也让你没有快乐的权利"来自我安慰,我发现"开怀大笑"已离我愈来愈远了。
    "哇!妈妈你会变魔术哦!把蓝色的毛巾变成蓝天白云了,你看上面不是多了好几朵白云吗?快乐的Sam 真是个乐观的孩子,当妈妈正在烦恼把毛巾洗得褪色了,他却能以另一种角度观察事情,真是欣赏他的创意。
    没有教过"过动儿"的王老师,教导他小三、小四二个年级,他仍被安排坐第一排,他把Sam 当成对自己的一项考验及挑战,所以,Sam 较能专心,也较能体会出别人的感受。有次老师叫全班闭着眼睛说:"不喜欢上课的请举手。"Sam 举手,再问:"上课心情很快乐的请举手。"他也举手,回来后我跟他聊到读书这个话题,他对我说读书好辛苦,我则说学生的本份就是把书读好..想想你学骑脚踏车也只跌了几次就学会了,会很苦吗?当你第二天骑上他时,代表你是会骑脚踏车的,而且以后也是会,是不是一辈子受用呢?每一件事情总是有个自我摸索的开始,其中必定是有泪水也有快乐的,必需你一步步去耕耘,必定会有收获的,不要轻言放弃,碰到困难时,我要他多想想妈妈的话。
    921 地震后,墙上的裂痕被他用铅笔涂鸭得更显严重,而每次余震后总是多了几条新裂痕,也都是Sam 最先发现的,由于担心吧!他在墙上写了一句话:"加油!房子不要倒塌!",在校时他的美劳或插图画得很认真,几个老师还称赞他是天才并研究着他的作品,同学也推举他参加校内的漫画比赛,月考也总平均95 分,在鼓励中,他高兴而稳定的学习,未婚的王老师对孩子的用心真是功不可没。
    村民听了都不约而同的说:世界上怎么有这种傻瓜呢?Sam 的造样造句写着:全家听了都不约而同的说:我们家怎么有这种"多动儿"呢?一题社会题目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解决学习困难的能力也会增加。Sam 的答案是(×),
    他爸爸的年纪虽然大了,可是却连注音符号都比他更不会拼,所以他认为他坚持的就是对的,十分诚实。几个同学停在我面前叫我:"阿姨,你们Sam 今天在学校说你死了.",几个女孩就吱吱喳喳的说:他骗人乱说话.,看着她们的背影,我想没有人可以想象出来,从他入学我就当爱心妈妈,当班上有任何活动时,我几乎都尽全力协助,教室布置,庆生会、运动会、户外教学.在Sam 的同学的赞叹声中,最不了解最不在乎我的却是我的孩子,因为他根本一点也不明白我这么努力的付出是为了什么,天啊!他是真的不明了,常常我参与活动回来后却是眼眶含着泪水的,有苦说不出。放学时,一位女同学插队被Sam 拉开后,书包却一拉就断掉(从幼儿园用到现在的),想不到她妈妈就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并要我们赔一个全新的给她,正想再跟他解释清楚时,谁想到他对着话筒像连珠炮一般喊着:你出尔反尔,没有信用,你不是人嘛!你根本就不是人,是禽兽嘛!."让人招架不住,从小就没与人对骂过的我,这样的羞辱更是前所未有,老师要问全班的意见一起来审判,为了息事宁人我同意一人一半,只不过对方恶意讹诈,硬说她买的是600 多元的书包,要我出325 元,虽然隔天我请老师转交这些钱,想起来真是很呕。Sam 像是一个行为白痴,EQ 零蛋的孩子,某些能力又像天才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有在他睡觉时,那么可爱的脸庞,那么均匀的呼吸声才让我感到他跟别人一样正常的。
    有天爸爸到谷关量窗帘,到了傍晚还未回来,由于山区连日下雨又有土石流,广播还说山路有大落石,于是我叫Sam 帮我打大哥大,只听这孩子问:"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我以为你被土石流活埋了,什么?已经到了小学了哦!我知道,再见!"挂掉了电话后他走到玻璃窗前就看到了爸爸的红车子了,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话:"唉!紧张的女人哦!"
    为了响应阅读运动,图书馆举办借书看写心得的活动,除了有奖状、奖品外还可依奖项与导师、主任、甚至校长拍一张合照,为了让他能安静专心一点,我选择看课外书来训练他,常常一次借了十多本的课外书就放在客厅的桌上,有时念给他们听,有时大家各拿一本,就沉浸在书香世界里,Sam 在我鼓励下也每次看完书就画画图,写下心得,并背了许多优美词句,我帮他准备一资料本,他发挥了他的潜能,篇篇都写得颇有见解,不只他阅读速度增加,作文能力也跟着进步,最后得到王老师送的"周华健"专辑,更是雀跃不已,他认真而快乐的完成了一件事,当我在学校图书馆整理书籍时,听到朝会的广播声中叫他出列领奖时,我的眼泪也不禁流了出来。
    全学年举办一跨年活动共有八个游戏,男生排在女生后面,所有要出列参加的比赛,他一样也没参加,他只顾着跟同学推推打打,一下子脱队踩破灯管,一下子打翻同学的开水,所以,我无法带班上活动,一下子我要扫地,一下子又要扫地,他只是顾着玩,也不体谅我的感受,如果他能停止他过动的行为,修正他自己,看他正用手指头插入养乐多,然后把自己喷得衣服、头发都是。教室摆满各式热心家长提供的餐点,大家莫不饿得饥肠辘辘,准备大吃一顿,也是只有他不会跟着洗手、排队,随便二样,其它一口也没碰,他,顾着看别人就忘了自己要吃饭,顾着说话就停住他的手,为什么那么瘦都是有原因的。听同学在抱怨他的不是,我得每一次忍受着,不想显出我的问题,也不想让别人特别注意他的不同,当老师在联络簿上所写,他既不担心课业的重要,像一年级生的心智一样,不会去修正调整自己,而只在原地踏步。加入班亲会,家长们的感情更见温馨,而我也更忙碌了,有天晚上我在忙着Sam 班上的活动,弟弟过来对我说:"妈妈好辛苦哦!谢谢妈妈。"哥哥的活动却由弟弟说谢谢,唉!
    社区里的花圃土被翻了,草被拔光了,管理员看Sam 在那边玩,就质疑是他做的,Sam 说他被误解了,是别的小孩做完跑走了,只要有些差错,别人很容易对他贴上卷标,在中庭玩,吵了别人午休,捡球踏到草皮,丢东西喂鱼吃,一般孩子会玩的事,在这个社区我们得顾虑到别人的权利,所以,一些小事也要训戒他说:不行。我实在不能一一对别人说:"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孩子,他是个多动儿,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的,错不在他自己,而是在那方面出了什么我说不上来的问题",我能吗?是的,没人能理解,也许他人只认定是妈妈的借口罢了,我想也是吧!不是孩子的错,那也该是妈妈的管教出了一些问题。像这次一个曾中风过的老伯伯,由于走路很慢,而Sam骑脚踏车的速度快了点,也没听到他在喝止,就继续骑而不理会他(因每次进去就被老伯伯赶了出来),结果,两老就走到我们家对我冷嘲热讽,骂我教育失败,教出这样的孩子,我姿态更软,头也更低的猛赔不是,当我最后被迫才说他是过多动时,他方才明白,两个弟弟都跟他全然不同,原来是有些学习出现障碍,这时,老伯对我抱以同情的眼光,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不要求他与别的孩子要一个样,至少他把要求降低了,肯从新以一种角度来看待我的孩子了。四月十五日,市政府及"舒跑"举行大坑万人健行活动,我们全家人戴着帽子,背着茶水,一早就到中台医专会合,随后大家鱼贯的照着指示牌前进,途中巧遇Sam 的同班同学和她的母亲,打过招呼后再走了一个多小时,从头到尾都一马当先的Sam,在喊了一声"妈妈"后,没多久就没入人潮中,已被黑压压的"人浪"挤丢了,失踪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中正露营区(终点)了,一颗悬念着急的心正想找人广播时,意外在服务处旁看到了他,总算让我松了一大口气,否则我怎么在万人当中去寻找我的儿子?在这段时间中我曾想过如果没有了他,烦恼是否会减轻呢?如果找不到他时,我是否能松懈自己?我发觉我无法做到,我的脚步沉重,我指心地呼喊Sam 的名字同时也快哭出来了。下山的公车发生了重大车祸,离我们等了好久的公车也仅差一车的时间,我们庆幸着没搭上"死亡公车",并当下决定再走路下山,当然这样的一次健行,流了许多汗水,很少有像我们这一家人这么坚持的,小孩的体能这么棒的,刚开始爸爸还抱怨来"活受罪",但我坚持让孩子学到"有志者事竟成",千万不要放弃而往回走,这真是一个难得的经验和难忘的回忆,不是吗?希望也给Sam 一个警惕─不要再离开我们自己走了。
    一晚在洗碗时,他一进厨房劈头就问:"妈妈,你会不会自慰啊?"我讶异着问他说:"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呢?"我知道啊!自慰就是用手保"卫"自己的生殖器官,因为下课在玩时,同学们的手常放在这个地方,他比了比并说他已经也会"自慰"了,我心里早就忍住想笑的冲动,也为他的世说新"语"感到哭笑不得。
    我发现Sam 跟男生老打来打去,跟女生也追来追去互相搔养,让女生一直追打他,这样的相处模式,我实在也不知道要如何改变他,暑假时我在他们的奖赏纸上加注一项:一天不打弟弟。我发现他无法做到、无法控制,气得我威胁他说:再每天打人,我一定要带你去看医生打针吃药来稳定下来,虽然专家会建议你,不要用做不到的惩罚去要求孩子做事,但我实在已无计可施了,只好出一次差错,就教导他如何面对因应,所以我花了很多时间跟他沟通。而到餐厅吃饭的礼仪,真让我不敢带他出门,站着夹菜站着吃,好吃的就一口接一口直接往嘴巴送,转盘也不等人夹菜,满满的菜却还要再添,冷气太冷就躲到桌下,吃饱了就到处跑,嘻嘻哈哈的也不看是否会撞到人,这些该有的礼节是我从小就对他耳提面命的,没教吗?冤枉,可是,任凭我教了几千次,几万次,他的进步真的很少,有时想想,如果不带他出去,如果不让他一次次从错误中纠正,如果不让他多有练习互动的机会,他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呢?所以,我一直一直在调整我自己不去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一次一次去克服每次的出糗,为了他,我一定要坚强的教他如何做好一个"人"。为了激发他的同理心及同情心,我藉由看慈济大爱台的连续剧、公视的长片影片,只要是感人的好看的,我任常全家一起看,一起学唱主题曲,有时被剧情感动的泪眼相望时,只有他还说得出无聊、幼稚无趣等的话,我在旁会诱发他,尽量要他眼睛能盯着屏幕看,当然,我想有多少能灌进他脑子里就多少吧!
    五年级又换新导师了,期初发生了一件令他心惊胆跳也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新老师的事─当老师发下心愿卡要每人写下一句祝福同学的话时,他在纸上写着××(班长),希望妳早日死掉。老师要全班闭上眼睛自己举手认错,她看出Sam 眼皮抽动着,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他紧张到连下课了都不敢承认,老师叨念着一星期后,同学也继续猜测着,下课他藉看"哈利波特"来打发他的不安,一天他对我说,已经有很多同学知道是我了。为什么他们知道呢?你跟老师认错了?不是,而是一些从来不跟我说话的女生,突然关心起我来了,我一时感动就全对她们说是我写的,我要他写一张悔过书,并附上我一封信,我对老师说我是个不及格的妈妈,虽然他没什么很严重的过错,却总是状况不断,心智不成熟之举也被严格的老师纠正好多次了,这次是他被记而怀恨在心,虽然班长不追究也原谅了他了,Sam 却在往后能发现她仍有可爱、好相处的一面,她并教他数学题目,Sam 知道了人的看法是会改变的。
    计算机考试没去补考得零分,音乐成绩是全班最低的,他的不传心每每让我睡不着,成绩单上也得个从没有过的"丙",看了我好难过,当我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时,Sam 的音感很准,学歌更快,唱歌也蛮好听的,最近还自创弹法,单音弹会了几首学校教过的歌,事实证明他也是喜欢音乐的,所以,如果以现在的教育来看他的话,他或许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孩子,而我也必须一直担心下去,谁叫我是他的母亲呢?就这样我跟着一路心理建设─不要被打倒,他的英文不是得了个"优"吗?而他从没补习过英文呢!我该为他高兴不是吗?他一定在某一方面比别人强,我要健康的为他加油,分享他的荣耀与快乐,我要他知道,妈妈最关心的人是他。
    桌球营结束时,大半的同学手里都拿着礼物,老师也请每个人喝奶茶,只有我的Sam,桌球也学了好几期了,却不曾拿到过一个奖品,老师说他上课态度不专心(有的新加入的低年级生,有的是有请几次假没来的同学,他们也获得了奖品),可是,Sam 却是没有一次迟到,也从不缺课的,当我看着他仍高兴的与大家走出校门时,我的心好酸,也为他感到失望,同时也感到骄傲。
    ×真在一个星期天下午打长途电话给Sam,他似乎没特别高兴,×真要Sam暑假到加拿大找他,Sam 也不知道电话费很贵,竟拿着大哥大随便哈拉了很久,事实上×真有写了几次信来,而Sam 没回信也没有想写的欲望,可能是需要我再引导他,请他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怀念,好友的真情流露,你如何去回应?他的脑袋里单纯洁白,有时我怀疑,他对家人、朋友的感情,是否也是空白的一片,不具任何意义吗?
    自然评量上有一题解答应是"阴雨绵绵"的答案,他写成了"冷雨绵绵",我说我们以前老师所教的,应该是"阴雨绵绵"才对呀!Sam 斩钉截铁的问我要不要打赌,然后就翻起百科全书来了,看了一下前目录就铁定的说在第21 页,顺着他的手指头一比,上面天气的形容词也是冷雨绵绵,我说可能这两个意思都通用吧!有时不知该如何来看待他的头脑,因为一般人看书,尤其是百科书那种页数多、字体又小的,大家很少会去特别记得什么字会在那一页出现过,何况他并不是很常看。
    今年的生日刚好是在暑假去渡假的第二天,那晚是住在定价7,200 元一晚的温泉旅馆,当晚我们也准备了一个大蛋糕,并要Sam 许下三个愿望,他高兴的对着大家说:第一要多几个战斗陀螺,第二是游戏纸牌,第三是有游戏软体可玩。弟弟在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全家人都平平安安渡过,爸爸的窗帘店能赚钱,他自己的学业能更进步,两相比较下,我在隔天对Sam 问:"送你一箱战斗陀螺、一大袋纸牌、还有三天三夜也打不完的游戏软件,然后请你离开家门流浪几天后,你想你能得到什么东西?"他的人生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玩"重要,12 岁了,他还不能体会幸福是什么。
    在清境农场露营时,大人们忙着扎营、野炊,小孩子们则是在一大片青草地上打滚着、狂笑着追喊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芳香,受到大自然的感召,Sam 今晚帮我们烤肉片,他很认真的搧着风,快速的用筷子翻动肉片,也不忘要给爸妈一片,获得大家的赞美,这是他的第一次,我也给他适时鼓励。洗好澡后,三兄弟在帐篷里睡不着,我只好带着一群小孩夜游,星星、云海笼罩着些微小雨滴,希望他们都能有美好的回忆。
    黄教授─儿童特教主任,与我联络上了以后,我大致把Sam 的状况说了一遍,他建议我到复建中心做一次魏氏智力测验,他怀疑Sam 是属于"高功能孤独症"有兼一点过动倾向,有零碎天赋,喜欢抽象的,缺乏同理心,无法感受别人的情感,说不定他智商高于一般人。所以,我在星期二早上陪同他看儿童身心科的医师。黄医师就跟Sam 聊起来了,回答了许多问题后,我们再与医师单独讨论他的情况,她建议我先买一本巴克力的"过动儿父母完全指导手册",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当我读完后,我发现里面有许多是我已摸索到的方法(如用奖励、记点、耐心的一再提醒,我自己则藉由运动、写日记、当爱心妈妈来转移这种无奈又倍感挫折的情绪),我用三天还边划重点读完了它,面对它,接纳它,好好的爱自己,因为我值得。不要再哭泣了,你笑,世界就跟着你笑,你哭─就只有你自己哭了!
    从一年级陪他到六年级,转眼间我已当了六年的爱心妈妈了,从以前的不确定到现在黄医师说出Sam 是注意力缺损过动儿兼高功能孤独症的特征(共病),并且有些tics,如用药可能引发另一症状的加重,要我注意用药的反应。
    我想我真的不要再坚持了,也不用一再期盼他能变好一些,今年的母亲节我想我该上台接受校长的祝福,也告诉我自己,我也是一个好妈妈,教不好他,真的不是我的错。(每年学校会在母亲节表扬爱心妈妈,我曾告诉自己,如果没把Sam 教好,决不上台接受奖品,有的妈妈还对我婉拒领奖也觉得很纳闷。)
    自然平常考时作弊(与同学互改100 分)被老师捉到,班上有六人参与,全部都被罚站到学期末,前天也抢了同学的铅笔盒被处罚打了10 下手心,他回来对我说他不痛,晚上我与老师谈了许久,我建议老师,给他一些工作做来取代打他,好转移那种爱作弄人的习惯,想不到隔天老师听到他对同学说不痛却再打他一次,也因此同学都同情起他了,纷纷对他关心。运动会时我们夫妇一起去帮孩子们加油,趣味竞赛30 人,Sam 没参加,大队接力他也挺会跑的,也没参加,套一句同学对他说的话:"运动会你什么也没参加,你来做什么?就只是坐在学生席喊加油?"爸爸问Sam 全班有几个同学的家长是一起来参观运动会的?他说连爸爸只有两位,那你为什么不参加接力呢?他说怕跑太慢或跌倒被嘲笑,所以故意100 公尺跑20 秒,让老师不选他,没自信或没荣誉心,总之他在遇到挫折时就像是驼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堆里,以为看不到危险就没事了,却不知道危险仍在他身旁,这种不敢面对问题、逃避的方式,更会阻碍成长,得不到老师同学的认同。我们仍持续给他打气,要他要有信心接受一切挑战。
    一次在报纸上看到一位小女生,年纪轻轻就会翻译英文小说"夏绿蒂的网",当Sam 看到这个书名,觉得很熟悉的说他在"过动儿."这本书有提到,由于我把这本"过动儿父母完坐指导手册"读得蛮熟的,就与他打赌没看这书名在此书中提过,想不到他一接手翻了几页就直接在他要找的位置上比了一下说:你看你输了吧!不到10 秒,我观察他的眼睛也并未在上面的目录标题停留过,这本书他也只在放学后休息时随手翻了几次,竟能记得一个过动小孩的案例,只提了一次老师要他到柜子里拿一本名为"夏绿蒂的网"这本书。究竟他是如何记住的?他的记忆模式到底为何?有好几次的例子,让我对他赞叹不如,难道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吗?谁能帮助他发挥他的潜能呢?
    因为音乐谱被记名得罚抄课文一遍,Sam 用立可白在联络簿涂掉后,并在老师要这些调皮学生的罚写时回问一句"老师我有吗?"这句话让老师十分生气,待她要全班把头转开,窗帘拉起,要Sam 伸出手心摆在桌上不能移开,用着热溶胶抽打Sam 瘦小的手32 下,他没哭忍住之后还每节下课在教室后面半蹲双手举高,这样的结果让他回到家里时,右手的第二指及第五指已严重成黑紫色,他知道妈妈接到老师打来的电话更大声的哭叫着"不痛、不痛我就是不痛,怎样,看到他全泛肿黑的小指头,天啊!怎么会这样呢?我可怜的孩子,我的心肝宝贝,我到底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了,我好心疼、心痛,到底要因多少次的责骂犯错,要教你多少遍才学会察言观色,诚实的勇于认错才学会保护自己,为什么不跟老师说:不要再打了,我好痛,为什么不大哭一场,打电话跟妈妈说?我载着他到学校辅导室找王主任,她要我先控制住情绪,然后安抚他说出事情经过,她说先代学校向我道歉,并允诺我要打电话给林老师,并要她暂缓再罚抄5 遍(六年级的)课文,同时要我们带去看医生,照个X光,必要时再开验伤单,我们先冰敷他的伤处并赶到医院处置,医生直觉这可能是受虐儿的案例还要我们带他回诊,我没做。Sam 说他整个手都麻了,当我端着饭菜给他吃时,他的关节无法弯曲,碗端不住,我只好一口一口的喂他吃,我的心在滴血,而时间就像在空气中凝住一样,是这么的安静,此时真是无声胜有声,孩子,你的痛,妈妈懂。
    "我们试着把心中的石头放下,原谅老师,不要让仇恨变成两个伤心家庭,如果老师失业了,她的孩子要怎么办?"所以,妈妈决定原谅她,不再追究了,也希望你多想想老师对你的好。隔天,我问他要不要撤回桌球营的报名费(教练也是导师林老师)?我怕他手还痛,而且可能他也会气老师,所以想确定他是否还要参加桌球营,想不到他仍坚持要参加并说"我喜欢打桌球啊!"
    我心想着傻笑的他,这时他的缺点(健忘、没心机、不会看人脸色)竟变成他的优点,他都已把老师的伤害都当成无所谓了,那我是不是该向他学习"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是不是不要接受我哥哥的方式(到校长室举发),让事件能和平落幕?让大家都平静的毕业呢?这几天晚上我失眠了。
    有次在月考前两天他又被罚写了,星期六、星期天我们都陪他写罚写,没出去玩,当然也没空读书,由于他仍有状况发生,所以据我所知在毕业前两天他仍每节课罚站着,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选他是人缘最差的孩子,也曾向别的同学家长告知不要与Sam 太接近,Sam 一下子觉得被同学孤立了。直到初中,
    我仍一直给他信心,如果不是要他平安毕业,我为什么又何需忍气吞声?事实上他的成绩也算中等,导师却对他说"你的操行成绩很低(可能是被打最低的),所以把你从一到六年级的成绩拉下了",全班30 多人,Sam 是总排名28名,我的孩子准时上课、交作业、不旷课,连络簿事项我一定要孩子确实做到,家事、查成语解释,更不假他人之手,难道这个孩子一无是处吗?他在毕业典礼完后,更对我说他恨这个学校,恨老师,这个学校已经没有他值得留恋的地方了,我才惊觉,这是第一次他对我说出的负面感觉,也再一次让我深省,接下来才是最大的挑战,我该如何帮助他呢?

   (未来)

    新初中的暑期辅导第三天(还没开学),他就与同学发生口角了,这个曾在小学六年级与他同班,且曾向老师告状让他被打或罚抄课文的同学被Sam抓伤了,但这个孩子也出手一拳打中Sam 的胸口,她的妈妈当天就带着他来我们家兴师问罪,也一状告到训导处,让学校上下都知道了这起打架事件了,我了解Sam 的不满情绪仍延续着,虽然开学后与他不同班,Sam 却对这件让他差点被记过的事耿耿于怀,更对我说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了。

    新班级新老师,我如履薄冰的从旁辅导,因为老师年轻又有爱心,每一次的联络簿互动笔谈,更让Sam 有倾诉倾听的对象,她懂得用沟通的语言,相信孩子、尊敬孩子的特性,Sam 觉得读国中很好,功课不是很多但考试多的情况下,他也乐在其中,成绩一直维持得很好,我又找回了他的乐观与聪颖了。
    在一个公共电话上,放了一本精装本的圣经,由于很久都没人来拿,于是,在一次外出旅游时,他把圣经藏在车上并偷偷的放回他自己的书架上,因为以前他周围的好朋友都是基督徒,所以当老师调查宗教信仰时,他也跟着举手,固执的他也从没受洗过,更没上过教堂,却坚持地自认是基督徒,从此要叫他拿香拜拜,更是难上加难,一年一次的扫墓节我要他与父母一起回乡扫墓,当
    他整理好后却呆立着,我想现在的孩子能帮父母除草祭拜七处墓地,已经不容易,也真是辛苦他了,何况宗教信仰我决定尊重他自己的意愿,长大后由他自己决定。Sam 的英文名字原是上帝之子,我除了真心祷告,祈求祂帮助Sam以外,我仍会用更多的爱来对待我这个孩子。当Sam 对我说:"妈妈,我发现你好爱我喔!"我对他说妈妈爱、当然爱,而且爱你很久了,难道你没有感觉出来吗?说着说着不听话的眼泪已经流下来,滴在搂着他的胸口上。

文章来源:孤独症儿童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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