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困难,找警察。安徽民工朱三清夫妇连续三天找上门,结果事情突然变得更加困难,警察对朱三清的妻子来了一句粗口:“去你妈的×!”夫妇婚后生活14年,从未骂过对方一句这样直白的粗口,朱三清深感尊严尽失,冤屈之下当街**,“我只想一死了之,我是被逼的!”此前,朱三清驾驶无牌摩托车在街上逛,被当成非法营运逮进去蹲了10天,罚款1000元,出来后夫妇二人想讨回被扣的车,海峡都市报3月20日的这个长篇报道,被我贴在天涯论坛后引起关注,但说到底,这事情来龙去脉就这么简单。
骂人确实可以夺人性命,先例早就有了,更遑论是鲁迅先生定义为国骂的骂,此乃骂中极品,杀伤力自然不可小窥。但这骂的背后,是警察与民工夫妇一瞬间的紧张对立冲突,细细品味,简直犹如今届奥斯卡最佳故事《撞车》的中国版现演。在影片里,黑人夫妇被白人警察当街拦下检查,老婆被搜身时遭遇性骚扰,以致于老公事后再次直面白人警察时情绪激愤差点碟血街头。导演哈吉斯冷静的叙述直指人际冲突的路径隐伏之处:排外、种族歧视、肤色偏见,等等。片中角色无一例外地在人际交流出现问题时立即指向歧视,这似乎成了美国人思维逻辑中的一个默认程序,对此中国观众如我者,觉得不可理解:“要在中国,这算什么?”美国是多元社会,歧视似乎是多元文化结构下的一个必然衍生品。中国不是多元文化,至少目前还不能算是,但无论是警察还是民工,他们的思维逻辑中亦潜藏着某种默认程序,比如社区但凡有乱警察首先怀疑外来人员,比如民工被警察误解立即陷入绝望进而自杀,警察国骂、民工**,二者竟可以看作中国人思维逻辑中默认程序的经典类型,其背后的深层文化结构又是怎样的?
台湾作家柏杨先生说,传统社会最大的特点是:不把人当人,尤其不把女人当人,这一类的恶行,多半来自警方。特定时代的台湾,全岛所有警察局和派出所墙上都写有九个字的斗大标语:“作之师,作之君,作之亲。”柏杨给警察取了个绰号“三作牌”。中国文化结构,尤其是行政文化何以积淀到阶层交流过程中默认为冲突程序?众所周知,儒家是中国传统行政文化的表层外衣,其内衣或实质,则是黄老加刑法。老子提出的是“弱民”观念,而商鞅《商君书·弱民》将其演变为一整套管理文化,“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民辱则贵爵,弱则尊官,贫则重赏……政作民之所恶,民弱;政作民之所乐,民强;民弱国强,民强国弱”,羞辱之以刑作为弱民的具体策略,在中国竟有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了,积淀到今天,化作一句粗口,这看似偶然的事件固然有必然的深层原因。
接下来,最令我叮叮担心的,就是这事件大事化小,警察道歉秀一把,这又是中国行政文化中的另一个特色:道歉秀。设若此事就此平息,必然彼事再起,警察转身再去羞辱他人。不过中国法律还没吃过伟哥,不够“威而刚”,无怪乎这句国骂几千年来生生不息,在自诩文明的国人的唇齿间流转,断无消失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