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团中的秘密
2006-01-09
最近,安徽省金寨县的一对胡姓兄弟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这是因为这对只有十来岁的兄弟,前不久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惊人之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男孩名叫胡帅,今年十三岁。

  摄像机里的男孩名叫胡树章,今年十四岁,是胡帅的哥哥。兄弟俩如今一个在安徽合肥,一个在北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

  胡树章和胡帅兄弟俩原本都是安徽省金寨县古碑镇中心学校初二年级的学生。2005年6月,哥哥胡树章突然感到双腿莫名其妙地疼痛起来。

  胡树章:疼的大约有一天,我在我们那儿小药店买了一点膏药贴贴。

  虽然腿疼了一天,但是胡树章却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只是跟每天同吃同睡,一起上学的弟弟胡帅说了一下。

  胡帅:他不舒服,跟我说了。

  胡树章:弟弟他还是要求让我到医院治疗,到医院去检查检查。我和我弟弟说,我家里面太穷了,没有那么多钱检查,所以我就没去。

  除了经济原因之外,胡树章之所以不肯去医院检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胡树章:我那时候快考试了,我也不想不上,因为我不上的话,我耽误那一段时间,所以还得休学重上,上两次,学费肯定是很多的。

  让胡树章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腿一天比一天疼得厉害,后来简直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胡树章:晚上睡觉,根本就睡不着。

  记者:疼到什么程度?

  胡树章:疼到我晚上睡觉,满身全都是汗。

  好不容易熬到了暑假,实在疼痛难忍的胡树章只好把自己的腿病如实地告诉了父亲胡继清。

  胡继清:疼厉害呢,我们当地医生就告诉我们,干脆这个腰是不是别的原因,还是座骨神经,还是风湿,反正最好带到我们县医院做个CT。

  经过检查,县医院的医生怀疑胡树章可能是患上了骨核病,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大病,但还是提出最好住院治疗。

  胡继清:住院费用高,我跟医生说,能不能开个处方,我们回家,到我们本地医生那吊点水,吃点药。

  胡树章随父亲胡继清回了家,然而到九月份开学的时候,他的腿疼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越发地厉害,以至于根本就上不了课。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弟弟胡帅居然也开始腿疼起来,与哥哥胡树章一样,他也并没有马上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父亲胡继清。

  胡树章:我弟弟就说,我这几天怎么腿疼,晚上也睡不着。

  记者:你当时一听这个,什么反应?

  胡树章:我就觉得,当时我听了我弟弟腿疼的话,听到这样的话,我就感觉我也想让他去检查检查,但是他也不愿意去。

  记者:他为什么也不愿意去呢?

  胡树章:跟我想得都差不多,因为我家里太穷了。

  胡帅:哥哥也生病了,我的腿应该没问题,不会两个人都生大病的。

  腿一天比一天地疼,胡帅最后终于忍不住告诉了父亲。大儿子的腿疼没有治好,小儿子却又腿疼起来,胡继清很是苦恼。为了弄清两个孩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十一放假期间,他带两个孩子来到合肥市里的一家大医院,进行彻底的检查。很快,小儿子胡帅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胡继清:他(医生)讲,你血常规有点,白血球也高,红血球也高,肯定是风湿,他就把我开了药,我想风湿没有大碍。

  胡树章:听了弟弟得了风湿的话,我就感到好多了,担心的话,比以前就好多了。

  小儿子的检查结果让胡继清松了一口气,而随后大儿子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经医生诊断,胡树章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骨核病,而是腰椎骨肿瘤,并且肿瘤的面积很大,手术存在一定的风险。

  胡继清:当时就跟电激的一样,瘤,我就想到我心里难受,我们到安医,我们身上没带多少钱,就七拼八凑,带了几千块钱,我们只是讲来检查确诊一下。

  医生告诉胡继清,即便能够做手术的话,也至少需要六到八万的手术费用。六到八万元,这对于年收入只有三千多块钱的胡继清一家来说,无疑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大儿子胡树章的病情让胡继清痛苦万分,他觉得这个孩子的命实在是太苦了。原来胡树章并不是胡继清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儿子只是胡帅一个人,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胡继清家一共有四个孩子,他排行老大,下面是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由于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又体弱多病,抚养年幼弟妹的重担自然就落到了他这个当大哥的身上。为了照顾和培养弟弟妹妹,胡继清直到三十多岁都还没有结婚,反而是二弟胡继运早于他娶妻生子。二弟有了妻子和孩子,组建了家庭,这让胡继清特别地高兴。因为长期以来,这是他最大的一块心病,原来胡继清的二弟胡继运常年患有精神疾病。

  胡继清的母亲:他(胡继运)神经病没有用,他混不到钱,他搞不到吃的,他(胡树章)就跟我大儿子。

  为了减轻二弟胡继运的家庭困难,自从侄子胡树章出生以后,胡继清就主动承担起了抚养责任。一年后,他也结了婚,生下儿子胡帅。由于胡树章长期生活在胡继清的身边,索性在他四岁多的时候,胡树章被正式过继给了大伯胡继清。

  孩子的病不能耽搁,回家以后,胡继清赶忙找来弟弟妹妹们进行商量,最后大家决定一起凑些钱,由胡继运的妻子,也就是胡树章的亲生母亲张长凤,带着胡树章赶快到北京治病。商量完毕,大家就各自行动,找钱的找钱,准备行装的准备行装,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噩耗突然传来。

  胡帅:(2005年)10月31号那天是星期天,鼻子流血止不住了。

  胡继清:出血不止,鼻子拿棉絮给他塞到呢,从嘴里出,我想这情况不对。

  医生明明说小儿子得的是风湿,而现在怎么会这样口鼻出血呢?胡继清赶忙带着小儿子胡帅再次来到合肥进行检查。与此同时,胡树章在亲生母亲张长凤的陪同下,前往北京进行治疗。

  胡继清:会诊,医生就说你这孩子病得不轻,很严重,马上下了一个病重通知书给我,我还是想不可能,我这么倒霉,我这两个孩子这么好,不可能,肯定是你们弄错了。

  然而会诊的最终结果表明,胡帅患上了急性淋巴白血病。

  王医生:急性淋巴白血病俗称血癌,是一种急性的一个造血系统的恶性肿瘤,这个病应该讲来势还是比较凶险的,如果不治疗的话,他自然生存期也只有一到三个月。

  两个孩子同时得了要命的病,而且小儿子治病需要的钱更多,要三、四十万,到底应该先救谁呢?如果先救自己的亲生儿子胡帅,就意味着要放弃过继给自己的儿子胡树章。而胡树章从小就生活在自己的身边,与亲生儿子又有什么两样呢?就在胡继清左右为难的时候,胡帅竟然开导起父亲来。他告诉父亲,对于在家里现有的经济条件下,到底谁应该首先得到救治的问题,其实,在他和哥哥胡树章第一次到合肥进行检查以前,就已经决断好了,而决断的具体方法是抓阄。

  胡继清:他(胡帅)就讲了,他说,当时我哥哥叫我先看,叫我看,我讲叫他看,最后他俩推,跟他(胡树章)抓了个阄,我骗我哥。

  原来在第一次前往合肥进行检查之前,胡帅和胡树章兄弟两个曾经发生过一次争执。争执的焦点就是,在现有的家庭经济状况下,万一双方都被查出病来,到底谁应该首先得到救治。哥哥胡树章认为弟弟应该首先得到救治,而弟弟胡帅却表示应该首先救哥哥,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弟弟胡帅提出通过抓阄来进行决断。

  记者:当时怎么想起来要抽签了?

  胡帅:因为哥哥老是叫我先治病,他不愿意治。

  胡树章:僵持不下的时候,我弟弟就提议,他说我们来抓阄吧,如果谁抓到要治的这个阄的话,那就让谁治疗,因为我跟他都僵持不下了,最后没办法,我也就答应了。

  弟弟胡帅很快便做好了两个纸团,并告诉哥哥胡树章,两张纸上面只有一张写的是治疗的“治”字,谁抓到这张纸,谁就先用家里凑到的钱接受治疗。同时胡帅提出由哥哥胡树章先抓。胡树章抓起了一个纸团,打开一看,一个鲜明的“治”字赫然写在纸上。

  胡帅:当时他就是没说话。

  胡树章:我是非常的不愿意,抓到是这个结果,因为我一直希望的是,把我父母的钱让我弟弟治。

  胡帅:他开始还不愿意治,我就说我的病不是很重,我们刚才说的话,你说话要算数。

  此时此刻,作为哥哥的胡树章并不知道,其实不论他抓起两个纸团中的哪一个,结果都是一样的,因为弟弟胡帅在两个纸团上写的都是一个治疗的“治”字。

  胡帅:我给那个纸条写上两个治,也没有人看,就让他抓了。

  胡树章:我也没问,我也没觉得他会骗我,因为我弟弟从来都是诚实的,我就是从小比较信任他的。

  记者:如果你知道你病得也挺厉害,你会跟哥哥抓阄,让他先治吗?

  胡帅:会。

  记者:还会。为什么还会呢?

  胡帅:就因为我们是兄弟吧。

  在得知了两个孩子通过抓阄来决断谁先治病这件事情以后,胡继清暗下决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为挽救两个孩子的性命努力到底。回家以后,他开始四处奔走,把自己家庭的不幸写成呼吁书,在临近的乡镇挨家挨户地分发。人们纷纷捐款,共计五、六千元钱。当地民政部门分别对两个孩子给予了每人两千元的大病救助,农村合作医疗管理中心也对胡帅的医疗费用进行了报销。然而所有这些加在一起,与高额的医疗费用相比,无疑仍旧是杯水车薪。无奈之下,胡继清想到了求助于媒体。

  2005年12月18日,胡继清来到安徽省新安晚报社进行求助。胡帅和胡树章兄弟俩通过抓阄来决断谁先治病的事情深深地打动了在场的记者。

  周晔:一个13岁的孩子做出这样的决定,跟他哥哥两个进行抓阄的话,我觉得任何人听了不是伤心的问题,而是一个震撼。这是一个成人能够做出的选择,而不是13岁的(孩子)能够做出的选择。

  为了证实事情的真实性,记者周晔专程采访了胡帅。

  周晔:他说周叔叔,我真不希望你把我跟我哥哥两个抓阄的事情报道出来,他说我觉得非常的丑,他说丑是什么意思?就是我们这儿害羞,就是非常的难堪,这是我们哥俩之间的一个秘密。

  2005年12月19日,新安晚报刊登了一篇题为:“寒门兄弟不幸同患重病 用抓阄决定谁接受治疗”的文章,引起了社会的强烈反响。更让胡继清感到高兴的是,12月20号,也就是文章刊登出的第二天,中国红十字基金会与新安晚报社取得联系,希望将胡帅纳入到他们的救助计划中。

  周晔:他们有一个基金叫做小天使基金,这个小天使基金是专门救助白血病儿童的,他们十八岁以下的儿童,然后他说胡帅的这个情况符合他们救助的范围对象。

  红十字工作人员:两兄弟这样一个举措,是我们前所未见的,本身就给人一种心灵的一种冲击,任何一个组织,任何一个人看了以后,都不能忽视的。

  小天使基金是在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的倡议下,建立起来的我国第一个救助白血病儿童的专项基金。目前我国至少有400万的白血病患者,其中50%是儿童,而且每年新增人数在3万人以上。中国红十字基金会希望借助“小天使基金”,发动社会各界,奉献爱心,捐款捐物,共同救助贫困家庭的白血病儿童。

  在中国红十字基金会和新安晚报社的帮助下,胡帅开始接受正规的治疗。2005年12月27日,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带着五万元的救助款来到了胡帅的病房。

  红十字基金会工作人员:代表红十字基金会,给您,先资助五万元。大家都很关注小胡。给你带的礼物,这是中国节,还有一本书,哈里伯特最新版。

  工作人员:我们在北京见到你哥哥了,我跟他说,要坚强起来,给你做个表率。你也要坚强起来,好吗?要战胜病魔。

  胡帅:谢谢叔叔阿姨。

  胡树章和胡帅兄弟俩几乎每天都要通电话,不过兄弟俩通话都坚持一个原则,就是报喜不报忧。

  胡帅:我每次都叫他好好治病。

  记者:他要问起你,你怎么说?问你身体怎么样什么的?

  胡帅:问我身体怎么样,就说很好了。

  记者:不说自己住院了?

  胡帅:问我不就说了。

  记者:不说难受的事?

  胡帅:难受也不说。

  记者:为什么呢?

  胡帅:怕他伤心。

  胡树章:心情也一直不好,总是想着他,吃饭干什么的,我到现在打这药的话,我都一点不想打了。

  记者:你也想放弃治疗?

  胡树章:嗯。

  记者:那不是辜负了弟弟吗?

  胡树章:我放弃了治疗以后,让弟弟治疗,但是我妈他们一直让我治疗,说放心吧,没事的。

  记者: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胡树章:现在打算赶快地好好治疗,配合医生的治疗,把病治疗好以后,然后等我弟弟好的时候,我跟他还可以一起返回校园继续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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